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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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看來那兩個能力者已經把她的話帶到了。
郁理略一思索, 然後回答：“好，我現在過去。”
她願意接受這個提議當然不是因為童曉，而是為了和沈靜安詳談。
至於沈靜安的危險性, 她不是沒考慮過——但她相信, 如果沈靜安真的聽進去了她說的話，那麽沈靜安應該很清楚, 目前最要緊的事是什麽。
郁理先摘下耳機, 接著走進電梯，按下32層的按鈕，一路暢通無阻, 來到酒店32層。
叮。
電梯門打開，一排外勤人員持槍站在電梯前，郁理看著他們，平靜地笑了一下。
“這就是你們談判的態度嗎？”
“我們也是想確認一下你有沒有敵意。”沈靜安站在不遠處，明亮的燈光落在她的棕色頭發上，映出一層層柔和的光圈。
郁理：“那你現在確認過了？”
沈靜安點點頭：“把槍放下吧。”
電梯前的外勤人員們聽到她的指示, 齊刷刷地將槍放下，整齊劃一地往兩側退開, 讓出一條一人寬的通道。
郁理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她仍然保持著沈靜安的外形，站在沈靜安面前，和本尊幾乎沒有區別，只是眼神比她更隨性, 有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和從容。
在場眾人, 除了她的同伴, 沒有人不知道她是誰, 不知道她來自何處，更不知道她的立場。
他們甚至連她的真實長相都不知道。
這讓他們打從心底裏感到不安和忌憚。
沈靜安身後的外勤人員緊張地盯著郁理。他們雖然已經將槍放了下來, 但手指仍然虛扣在扳機上，全身肌肉也緊繃到極致，每一個人的呼吸都很沈重，空氣幾乎凝固，一種劍拔弩張的氛圍在雙方之間蔓延。
郁理環視一圈，很快發現了童曉。
她就站在距離沈靜安五米遠的位置。
她看起來沒有受傷，神色很平靜，雙手被抑制精神力波動的手銬銬住了，幾名外勤人員持槍圍在她身側，嚴格看管她的一舉一動。
看到郁理，她微妙地挑了下眉，似乎猜到了什麽，但又什麽都沒說。
郁理註意到童曉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狐疑與慌亂。比起自己被抓這件事，她似乎更好奇郁理會怎麽做。
“先聊聊你讓左一銘帶的話吧。”沈靜安開口說道，“一號在哪裏？”
“就在對面那棟大樓的樓頂上。”郁理答道，“不過現在應該不在那裏了。”
“但還在附近，對吧？”沈靜安問。
“應該是？”郁理不確定地歪了下頭，“畢竟他今晚的目標是殺掉你，沒有得手之前，應該不會貿然離開。”
現在可能還要再加一個目標——殺掉她。
“我明白了。”
沈靜安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意外。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她的神色略微有些覆雜。
“沒有猜錯的話，你將這件事告訴我，是想讓我幫你去對付一號？”
“這不是幫我，而是幫你。”郁理認真地糾正她，“就算我沒有告訴你，我也不會因為今晚的行動死亡，但你就說不定了，不是嗎？”
沈靜安沈默了。
她很聰明，自然明白郁理說的都是正確的。
“你是異常。”沈靜安用陳述的語氣說道。
“是。”郁理點頭，“但我們此刻的立場是相同的。”
沈靜安緊盯著她：“什麽立場？”
郁理沒有回答，而是無聲地笑了。
沈靜安從那雙清透而深不見底的眼睛裏看到了答案。
她們此刻的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對抗一號。
雖然沈靜安並不知道她和一號之間的關系，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對抗一號，但沈靜安相信她是真的想殺了一號。
否則她完全可以直接殺了嵇佳和左一銘，根本沒有必要讓他們帶話給她，更不可能在明知危險的情況下過來跟她談判。
她看上去不像是會為了同伴赴湯蹈火的類型。
“好，我跟你聯手。”沈靜安幹脆地說，“但你也得保證，不會攻擊我們的人，更不會中途反水。”
她頓了頓，用一種柔和而不失嚴厲的語氣強調道：“否則我們一定會先清除你。”
郁理想了想，也很幹脆地給出答覆。
“成交。”
聯盟在這一刻達成了。
童曉的眼中盈起笑意，她終於不再保持平靜，而是微笑地看著郁理，語氣充滿驚喜和讚賞。
“一號肯定猜不到你會這麽做。”
郁理朝窗外看了一眼：“現在應該猜到了。”
說完，她又看向沈靜安：“現在可以放了她嗎？”
“抱歉，不可以。”沈靜安微微搖頭，“她是你和一號的同伴，我不能隨便放了她。”
“好吧。”郁理聳聳肩，沒有再要求。
反正她和童曉也沒什麽感情，就算沈靜安在這裏殺了童曉，她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不過最好還是不要殺掉童曉，畢竟目前為止童曉對她還算可以，而且童曉不是成長體異常，暫時也不會威脅到她的生命安全。
沈靜安仔細觀察她的神情。
雖然對方現在和她的面容一模一樣，但說話時的神態還是有細微不同。從對方的反應來看，她和這個被抓住的異常似乎關系一般，而這個被抓住的異常和一號的關系似乎更為緊密。
沈靜安一邊推測她們與一號之間的關系，一邊詢問郁理：“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郁理思考幾秒：“我想知道你的能力具體是怎麽發動的。”
她沒有詢問沈靜安的能力是什麽，而是直接問她能力是如何發動的。
沈靜安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讓我對一號使用時間回溯？”
郁理點點頭，坦誠地說：“你應該也清楚，一號就是因為這個才會先盯上你。”
雖然杜元洲還死在沈靜安的前面，但那是夏莉解決的，一號最多就是指點了一下，壓根沒有將杜元洲放在眼裏。
從兩次行動的規模相比較，也能看出他對沈靜安的重視程度。
沈靜安露出沈思的神情：“這個我明白。只是，我並不擅長戰鬥，讓我和他……”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
郁理與沈靜安同時看向窗外，只見一架直升機飛快接近，伴隨著螺旋槳高速轉動的噪音，很快懸停在被打碎的落地窗前。
緊接著，機艙門被拉開，一個身形極高、臉上有著十字形疤痕的女人大步走了進來。
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肅殺感撲面而來。
在看到她的瞬間，郁理產生了一種極為強烈的危機感。
比周屹和賀柏更鋒芒畢現、更有壓迫感，如同一件無堅不摧的武器，讓人本能地感到危險。
郁理幾乎立刻便能確定，這個女人就是第一特遣隊隊長，也是他們口中的“最強能力者”。
女人走了過來，在看到這裏有兩個沈靜安時，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微微瞇眼，銳利地看向郁理。
“你是誰？”
她一眼就認出了誰真誰假。
郁理沒有回答，而是微移視線，將目光轉向沈靜安。
“她是我們今晚的盟友。”見到司瓊趕來，沈靜安露出略微放心的表情，然後對郁理介紹道，“這位是第一特遣隊隊長，司瓊。”
果然。
如果在平時，郁理一定會恭恭敬敬地喚一聲“司隊”，但現在情況特殊，她只是簡單地點了下頭，順便暗暗打量對方。
她很少在別人臉上看到過這麽醒目的疤痕，既猙獰又森然，幾乎占據了右半邊臉，仿佛昭示了疤痕主人曾經經歷過怎樣慘烈的戰爭。
與此同時，司瓊也在毫不掩飾地打量她。
“她是異常？”
沈靜安點頭：“她希望能和我們聯手對抗一號。”
聽到“一號”這個名字，司瓊似乎並不驚訝。
郁理頓時了然。
看來在她返回酒店之前，沈靜安就已經把這邊的情況全部告訴司瓊了。
司瓊盯著郁理：“這家夥可以信任嗎？”
沈靜安看了郁理一眼，正要回答，郁理便坦然地開口了。
“目前可以信任。”
她沒有極力表現自己的真誠，也沒有講明雙方的利害關系，而是簡單直接地告訴她們，目前可以信任她。
司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將目光移向沈靜安。
沈靜安輕輕點了下頭。
“那就聯手吧。”
有了沈靜安的肯定，司瓊不再質疑，而是爽快地走到郁理面前，朝郁理伸出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郁理也伸出手，與她平穩對視：“我也是。”
五分鐘後，郁理和司瓊從酒店大樓裏走了出來。
為了戰鬥方便，郁理已經變回了灰兔的樣子，和接近一米九的司瓊並排站在一起，非但不顯矮，反而還比司瓊高上幾公分。
主要是那對兔耳朵太長了。
夜空下的蛇影幾乎融入黑暗，路上仍然一片混亂，無數神情狂熱的人們四處流竄，像密密麻麻的鼠群，正在瘋狂湧向這個城市的各個地方。
“這也是一號造成的？”司瓊看向黑暗中的蛇影。
“不是。”郁理說，“不過的確是他指揮的。”
“懂了。”司瓊懶懶地收回視線，“你知道一號現在在哪兒嗎？”
她很清楚，現在去找蛇影的本體根本無濟於事，只有解決了一號這個罪魁禍首，才能真正結束今晚的暴動和混亂。
郁理調整了下耳機的線路：“他應該已經發現我們了。”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說法，耳機裏突然響起一陣嘈雜的電流聲，下一秒，一號的聲音平緩響起。
“真是出人意料的選擇。”
他的語氣依然溫和，似乎並沒有因為郁理的背叛而生氣。
郁理：“其實你已經猜到了，不是麽？”
“我只猜到你會反抗我，但沒猜到你會和她們聯手。”一號不緊不慢地說，“你真的以為她們會比我更值得信任？”
郁理語氣平靜：“至少目前是這樣。”
“看來你的確是被異常控制局迷惑了。”一號說，“讓我想想，是因為那個周屹嗎？”
居然在這種時候提起周屹……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威脅了。
郁理看了身旁的司瓊一眼，司瓊正在目光搜尋一號的身影，從她的反應來看，應該聽不到耳機裏的聲音。
但她能聽到郁理在說什麽。
“你不用威脅我。”郁理語氣不變，“我這人一向吃軟不吃硬。”
“是嗎？”一號似乎不能理解，“但我對你明明一直都很軟，你為什麽就不願意信任我、依賴我呢？”
郁理：“因為我不想落得和夏莉它們一樣的下場。”
一號的語氣仍然溫和而耐心：“你和它們是不一樣的。”
“我想也是。”郁理表示讚同，“我應該比它們更美味，更有營養。”
“在我眼裏，你只會比它們更強大，更有智慧。”
“這二者之間並沒有沖突吧？”
“當然。”一號那裏傳來嘈雜喧囂的風聲，“所以你是真的要和我決裂了？”
“如果我說不是，”郁理反問，“你會相信嗎？”
雙方都靜了幾秒。
風聲持續躁動，郁理能夠感覺到寒冷，一觸即發的氛圍似乎正在通過這副小小的耳機彌漫、流動著。
“我很遺憾。”過了一會兒，一號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畢竟我是真的把你當成唯一的同類。”
“我也是。”郁理說，“但這不妨礙我想殺了你。”
一號在耳機裏笑了。
“好吧。”他語調柔和，“如果你能做到的話。”
他話音剛落，司瓊突然擡頭往上看，聲音短促篤定：“在那裏。”
郁理也擡起頭，果不其然，在高聳的樓頂邊際看到了神色平和的一號。
他就站在酒店樓頂，柔軟的黑色短發隨風拂動，唇角微微勾起，目光朝下，像在俯瞰渺小的螞蟻般俯瞰著她們。
“對付這種大家夥，那些玩具槍應該沒什麽用吧？”司瓊挑眉問道。
“應該是沒什麽用。”郁理說，“不過也可以試試。”
“那就先試試吧。”司瓊說著，右手按住無線耳機，“支援4隊就位，黃瑞就位，準備射擊。”
“是！”
漆黑的夜空下，位於酒店四周的幾棟摩天大樓的樓頂上，忽然出現幾批全副武裝的外勤人員。
他們趴伏在空空蕩蕩的樓頂上，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每個人的肩上都扛著一只手持火箭炮，炮口對準一號所在的位置，如同對準一只無處可逃的羔羊。
“準備，射擊！”
隨著一聲令下，支援小隊全員同時扣動扳機，對準一號發射出了12枚火箭彈。
郁理第一次看到控制局拿出這種殺傷性武器。
在她的視野中，這12枚火箭彈如同點燃的煙花，從四面八方包抄而去，直直地飛向了一號。
這一幕似乎非常緩慢，卻又非常迅速。郁理能夠清晰看到這12枚火箭彈的飛行軌跡，但事實上，普通人的肉眼只能捕捉到它們射出的瞬間，下一秒，這12枚殺傷性武器便在一號身上齊齊爆炸開了。
酒店上方瞬間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巨響。
巨大的、明亮的火光幾乎吞沒一切，在渾濁的濃霧與刺鼻的硝煙中，整棟酒店大樓似乎都在劇烈震動，被炸毀的頂層更是碎石飛濺，無數被炸開的玻璃碎片像星星一樣墜落而下。
一名身著作戰服的男性不知何時站在了酒店下方，他向上舉起雙手，一道閃著金屬光澤的透明屏障隨之出現在人群頭頂。
石塊和玻璃碎片掉落在這道無形的屏障上，像掉落在堅實而富有彈性的保護傘上，紛紛沿著傘沿滾落下來，劈裏啪啦地掉在了眾人的腳邊。
郁理迅速觀察了一下，這個防護屏障的輻射範圍相當大，不僅是酒店所在的位置，連同酒店周邊的人行道和馬路都被防護住了。
也正因此，那些到處亂竄的被汙染者才沒有被如此強烈的爆炸和漫天飛濺的碎石擊中。
“司隊，沈隊還在酒店裏，這麽大規模的爆炸，他們不會有事吧？”
名叫黃瑞的能力者一邊支撐著防護屏障，一邊擔心地詢問司瓊。
“沒事，他們已經轉移到下面了。”司瓊盯著樓頂上的濃煙，“你覺得他還活著嗎？”
“啊？”黃瑞努力想了想，“應該不可能還活著吧，畢竟是被足足12枚火箭彈擊中，別說是異常了，就算是神仙也活不了啊……”
司瓊：“我沒問你。”
黃瑞聞言，頓時露出窘迫尷尬的表情，與此同時，站在司瓊身旁的郁理平淡開口。
“我猜他還活著。”
司瓊沒有問為什麽，只是繼續看著酒店樓頂：“我也猜他還活著。”
眾人緊張地看著濃煙籠罩的地方。沒過多久，濃霧與硝煙逐漸散去，露出殘破瘡痍的鋼筋混凝土，而在那些瘡痍之上，黑發青年的身形仍然修長、挺拔。
他看起來毫發無傷，甚至連衣服都保持著幹凈整潔的狀態，仿佛那些威力強勁的火箭彈對他沒有產生任何影響，更不用提所謂的生命威脅了。
黃瑞大驚失色：“怎麽可能？！”
“這就是一號麽？”司瓊說，“的確和其他異常不太一樣。”
郁理沒有說話。
隔著濃煙，她能看到一號正在微笑地註視她。
此時的他已經褪去偽裝，那雙含笑的眼睛不再溫和友善，火光映在他的眼底，灼燒著一種純粹的黑暗與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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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那兩個能力者已經把她的話帶到了。
郁理略一思索, 然後回答：“好，我現在過去。”
她願意接受這個提議當然不是因為童曉，而是為了和沈靜安詳談。
至於沈靜安的危險性, 她不是沒考慮過——但她相信, 如果沈靜安真的聽進去了她說的話，那麽沈靜安應該很清楚, 目前最要緊的事是什麽。
郁理先摘下耳機, 接著走進電梯，按下32層的按鈕，一路暢通無阻, 來到酒店32層。
叮。
電梯門打開，一排外勤人員持槍站在電梯前，郁理看著他們，平靜地笑了一下。
“這就是你們談判的態度嗎？”
“我們也是想確認一下你有沒有敵意。”沈靜安站在不遠處，明亮的燈光落在她的棕色頭發上，映出一層層柔和的光圈。
郁理：“那你現在確認過了？”
沈靜安點點頭：“把槍放下吧。”
電梯前的外勤人員們聽到她的指示, 齊刷刷地將槍放下，整齊劃一地往兩側退開, 讓出一條一人寬的通道。
郁理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她仍然保持著沈靜安的外形，站在沈靜安面前，和本尊幾乎沒有區別，只是眼神比她更隨性, 有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和從容。
在場眾人, 除了她的同伴, 沒有人不知道她是誰, 不知道她來自何處，更不知道她的立場。
他們甚至連她的真實長相都不知道。
這讓他們打從心底裏感到不安和忌憚。
沈靜安身後的外勤人員緊張地盯著郁理。他們雖然已經將槍放了下來, 但手指仍然虛扣在扳機上，全身肌肉也緊繃到極致，每一個人的呼吸都很沈重，空氣幾乎凝固，一種劍拔弩張的氛圍在雙方之間蔓延。
郁理環視一圈，很快發現了童曉。
她就站在距離沈靜安五米遠的位置。
她看起來沒有受傷，神色很平靜，雙手被抑制精神力波動的手銬銬住了，幾名外勤人員持槍圍在她身側，嚴格看管她的一舉一動。
看到郁理，她微妙地挑了下眉，似乎猜到了什麽，但又什麽都沒說。
郁理註意到童曉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狐疑與慌亂。比起自己被抓這件事，她似乎更好奇郁理會怎麽做。
“先聊聊你讓左一銘帶的話吧。”沈靜安開口說道，“一號在哪裏？”
“就在對面那棟大樓的樓頂上。”郁理答道，“不過現在應該不在那裏了。”
“但還在附近，對吧？”沈靜安問。
“應該是？”郁理不確定地歪了下頭，“畢竟他今晚的目標是殺掉你，沒有得手之前，應該不會貿然離開。”
現在可能還要再加一個目標——殺掉她。
“我明白了。”
沈靜安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意外。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她的神色略微有些覆雜。
“沒有猜錯的話，你將這件事告訴我，是想讓我幫你去對付一號？”
“這不是幫我，而是幫你。”郁理認真地糾正她，“就算我沒有告訴你，我也不會因為今晚的行動死亡，但你就說不定了，不是嗎？”
沈靜安沈默了。
她很聰明，自然明白郁理說的都是正確的。
“你是異常。”沈靜安用陳述的語氣說道。
“是。”郁理點頭，“但我們此刻的立場是相同的。”
沈靜安緊盯著她：“什麽立場？”
郁理沒有回答，而是無聲地笑了。
沈靜安從那雙清透而深不見底的眼睛裏看到了答案。
她們此刻的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對抗一號。
雖然沈靜安並不知道她和一號之間的關系，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對抗一號，但沈靜安相信她是真的想殺了一號。
否則她完全可以直接殺了嵇佳和左一銘，根本沒有必要讓他們帶話給她，更不可能在明知危險的情況下過來跟她談判。
她看上去不像是會為了同伴赴湯蹈火的類型。
“好，我跟你聯手。”沈靜安幹脆地說，“但你也得保證，不會攻擊我們的人，更不會中途反水。”
她頓了頓，用一種柔和而不失嚴厲的語氣強調道：“否則我們一定會先清除你。”
郁理想了想，也很幹脆地給出答覆。
“成交。”
聯盟在這一刻達成了。
童曉的眼中盈起笑意，她終於不再保持平靜，而是微笑地看著郁理，語氣充滿驚喜和讚賞。
“一號肯定猜不到你會這麽做。”
郁理朝窗外看了一眼：“現在應該猜到了。”
說完，她又看向沈靜安：“現在可以放了她嗎？”
“抱歉，不可以。”沈靜安微微搖頭，“她是你和一號的同伴，我不能隨便放了她。”
“好吧。”郁理聳聳肩，沒有再要求。
反正她和童曉也沒什麽感情，就算沈靜安在這裏殺了童曉，她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不過最好還是不要殺掉童曉，畢竟目前為止童曉對她還算可以，而且童曉不是成長體異常，暫時也不會威脅到她的生命安全。
沈靜安仔細觀察她的神情。
雖然對方現在和她的面容一模一樣，但說話時的神態還是有細微不同。從對方的反應來看，她和這個被抓住的異常似乎關系一般，而這個被抓住的異常和一號的關系似乎更為緊密。
沈靜安一邊推測她們與一號之間的關系，一邊詢問郁理：“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郁理思考幾秒：“我想知道你的能力具體是怎麽發動的。”
她沒有詢問沈靜安的能力是什麽，而是直接問她能力是如何發動的。
沈靜安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讓我對一號使用時間回溯？”
郁理點點頭，坦誠地說：“你應該也清楚，一號就是因為這個才會先盯上你。”
雖然杜元洲還死在沈靜安的前面，但那是夏莉解決的，一號最多就是指點了一下，壓根沒有將杜元洲放在眼裏。
從兩次行動的規模相比較，也能看出他對沈靜安的重視程度。
沈靜安露出沈思的神情：“這個我明白。只是，我並不擅長戰鬥，讓我和他……”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
郁理與沈靜安同時看向窗外，只見一架直升機飛快接近，伴隨著螺旋槳高速轉動的噪音，很快懸停在被打碎的落地窗前。
緊接著，機艙門被拉開，一個身形極高、臉上有著十字形疤痕的女人大步走了進來。
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肅殺感撲面而來。
在看到她的瞬間，郁理產生了一種極為強烈的危機感。
比周屹和賀柏更鋒芒畢現、更有壓迫感，如同一件無堅不摧的武器，讓人本能地感到危險。
郁理幾乎立刻便能確定，這個女人就是第一特遣隊隊長，也是他們口中的“最強能力者”。
女人走了過來，在看到這裏有兩個沈靜安時，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微微瞇眼，銳利地看向郁理。
“你是誰？”
她一眼就認出了誰真誰假。
郁理沒有回答，而是微移視線，將目光轉向沈靜安。
“她是我們今晚的盟友。”見到司瓊趕來，沈靜安露出略微放心的表情，然後對郁理介紹道，“這位是第一特遣隊隊長，司瓊。”
果然。
如果在平時，郁理一定會恭恭敬敬地喚一聲“司隊”，但現在情況特殊，她只是簡單地點了下頭，順便暗暗打量對方。
她很少在別人臉上看到過這麽醒目的疤痕，既猙獰又森然，幾乎占據了右半邊臉，仿佛昭示了疤痕主人曾經經歷過怎樣慘烈的戰爭。
與此同時，司瓊也在毫不掩飾地打量她。
“她是異常？”
沈靜安點頭：“她希望能和我們聯手對抗一號。”
聽到“一號”這個名字，司瓊似乎並不驚訝。
郁理頓時了然。
看來在她返回酒店之前，沈靜安就已經把這邊的情況全部告訴司瓊了。
司瓊盯著郁理：“這家夥可以信任嗎？”
沈靜安看了郁理一眼，正要回答，郁理便坦然地開口了。
“目前可以信任。”
她沒有極力表現自己的真誠，也沒有講明雙方的利害關系，而是簡單直接地告訴她們，目前可以信任她。
司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將目光移向沈靜安。
沈靜安輕輕點了下頭。
“那就聯手吧。”
有了沈靜安的肯定，司瓊不再質疑，而是爽快地走到郁理面前，朝郁理伸出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郁理也伸出手，與她平穩對視：“我也是。”
五分鐘後，郁理和司瓊從酒店大樓裏走了出來。
為了戰鬥方便，郁理已經變回了灰兔的樣子，和接近一米九的司瓊並排站在一起，非但不顯矮，反而還比司瓊高上幾公分。
主要是那對兔耳朵太長了。
夜空下的蛇影幾乎融入黑暗，路上仍然一片混亂，無數神情狂熱的人們四處流竄，像密密麻麻的鼠群，正在瘋狂湧向這個城市的各個地方。
“這也是一號造成的？”司瓊看向黑暗中的蛇影。
“不是。”郁理說，“不過的確是他指揮的。”
“懂了。”司瓊懶懶地收回視線，“你知道一號現在在哪兒嗎？”
她很清楚，現在去找蛇影的本體根本無濟於事，只有解決了一號這個罪魁禍首，才能真正結束今晚的暴動和混亂。
郁理調整了下耳機的線路：“他應該已經發現我們了。”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說法，耳機裏突然響起一陣嘈雜的電流聲，下一秒，一號的聲音平緩響起。
“真是出人意料的選擇。”
他的語氣依然溫和，似乎並沒有因為郁理的背叛而生氣。
郁理：“其實你已經猜到了，不是麽？”
“我只猜到你會反抗我，但沒猜到你會和她們聯手。”一號不緊不慢地說，“你真的以為她們會比我更值得信任？”
郁理語氣平靜：“至少目前是這樣。”
“看來你的確是被異常控制局迷惑了。”一號說，“讓我想想，是因為那個周屹嗎？”
居然在這種時候提起周屹……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威脅了。
郁理看了身旁的司瓊一眼，司瓊正在目光搜尋一號的身影，從她的反應來看，應該聽不到耳機裏的聲音。
但她能聽到郁理在說什麽。
“你不用威脅我。”郁理語氣不變，“我這人一向吃軟不吃硬。”
“是嗎？”一號似乎不能理解，“但我對你明明一直都很軟，你為什麽就不願意信任我、依賴我呢？”
郁理：“因為我不想落得和夏莉它們一樣的下場。”
一號的語氣仍然溫和而耐心：“你和它們是不一樣的。”
“我想也是。”郁理表示讚同，“我應該比它們更美味，更有營養。”
“在我眼裏，你只會比它們更強大，更有智慧。”
“這二者之間並沒有沖突吧？”
“當然。”一號那裏傳來嘈雜喧囂的風聲，“所以你是真的要和我決裂了？”
“如果我說不是，”郁理反問，“你會相信嗎？”
雙方都靜了幾秒。
風聲持續躁動，郁理能夠感覺到寒冷，一觸即發的氛圍似乎正在通過這副小小的耳機彌漫、流動著。
“我很遺憾。”過了一會兒，一號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畢竟我是真的把你當成唯一的同類。”
“我也是。”郁理說，“但這不妨礙我想殺了你。”
一號在耳機裏笑了。
“好吧。”他語調柔和，“如果你能做到的話。”
他話音剛落，司瓊突然擡頭往上看，聲音短促篤定：“在那裏。”
郁理也擡起頭，果不其然，在高聳的樓頂邊際看到了神色平和的一號。
他就站在酒店樓頂，柔軟的黑色短發隨風拂動，唇角微微勾起，目光朝下，像在俯瞰渺小的螞蟻般俯瞰著她們。
“對付這種大家夥，那些玩具槍應該沒什麽用吧？”司瓊挑眉問道。
“應該是沒什麽用。”郁理說，“不過也可以試試。”
“那就先試試吧。”司瓊說著，右手按住無線耳機，“支援4隊就位，黃瑞就位，準備射擊。”
“是！”
漆黑的夜空下，位於酒店四周的幾棟摩天大樓的樓頂上，忽然出現幾批全副武裝的外勤人員。
他們趴伏在空空蕩蕩的樓頂上，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每個人的肩上都扛著一只手持火箭炮，炮口對準一號所在的位置，如同對準一只無處可逃的羔羊。
“準備，射擊！”
隨著一聲令下，支援小隊全員同時扣動扳機，對準一號發射出了12枚火箭彈。
郁理第一次看到控制局拿出這種殺傷性武器。
在她的視野中，這12枚火箭彈如同點燃的煙花，從四面八方包抄而去，直直地飛向了一號。
這一幕似乎非常緩慢，卻又非常迅速。郁理能夠清晰看到這12枚火箭彈的飛行軌跡，但事實上，普通人的肉眼只能捕捉到它們射出的瞬間，下一秒，這12枚殺傷性武器便在一號身上齊齊爆炸開了。
酒店上方瞬間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巨響。
巨大的、明亮的火光幾乎吞沒一切，在渾濁的濃霧與刺鼻的硝煙中，整棟酒店大樓似乎都在劇烈震動，被炸毀的頂層更是碎石飛濺，無數被炸開的玻璃碎片像星星一樣墜落而下。
一名身著作戰服的男性不知何時站在了酒店下方，他向上舉起雙手，一道閃著金屬光澤的透明屏障隨之出現在人群頭頂。
石塊和玻璃碎片掉落在這道無形的屏障上，像掉落在堅實而富有彈性的保護傘上，紛紛沿著傘沿滾落下來，劈裏啪啦地掉在了眾人的腳邊。
郁理迅速觀察了一下，這個防護屏障的輻射範圍相當大，不僅是酒店所在的位置，連同酒店周邊的人行道和馬路都被防護住了。
也正因此，那些到處亂竄的被汙染者才沒有被如此強烈的爆炸和漫天飛濺的碎石擊中。
“司隊，沈隊還在酒店裏，這麽大規模的爆炸，他們不會有事吧？”
名叫黃瑞的能力者一邊支撐著防護屏障，一邊擔心地詢問司瓊。
“沒事，他們已經轉移到下面了。”司瓊盯著樓頂上的濃煙，“你覺得他還活著嗎？”
“啊？”黃瑞努力想了想，“應該不可能還活著吧，畢竟是被足足12枚火箭彈擊中，別說是異常了，就算是神仙也活不了啊……”
司瓊：“我沒問你。”
黃瑞聞言，頓時露出窘迫尷尬的表情，與此同時，站在司瓊身旁的郁理平淡開口。
“我猜他還活著。”
司瓊沒有問為什麽，只是繼續看著酒店樓頂：“我也猜他還活著。”
眾人緊張地看著濃煙籠罩的地方。沒過多久，濃霧與硝煙逐漸散去，露出殘破瘡痍的鋼筋混凝土，而在那些瘡痍之上，黑發青年的身形仍然修長、挺拔。
他看起來毫發無傷，甚至連衣服都保持著幹凈整潔的狀態，仿佛那些威力強勁的火箭彈對他沒有產生任何影響，更不用提所謂的生命威脅了。
黃瑞大驚失色：“怎麽可能？！”
“這就是一號麽？”司瓊說，“的確和其他異常不太一樣。”
郁理沒有說話。
隔著濃煙，她能看到一號正在微笑地註視她。
此時的他已經褪去偽裝，那雙含笑的眼睛不再溫和友善，火光映在他的眼底，灼燒著一種純粹的黑暗與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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